那个晚上雅加达的闷热让我想起去年在广州采访CBA全明星赛时淌湿的衬衫。
汗水黏在后背的感觉特别清晰，就像现在伊朗队球员脸上那种黏稠的绝望。
当记分牌跳到77-35时，我身旁的澳大利亚记者马克突然捅了捅我："嘿，这比分让我想起去年你们中国队打日本的那场..."他话没说完就自己笑了，我们这群跑篮球的老炮儿都知道，有些比分就像爱情一样，来得快去得更快。
伊朗队的瓦赫迪在场边擦汗时，毛巾下那双眼睛让我心头一颤。十年前在马尼拉亚锦赛，我见过类似的眼神——当时易建联带着脚伤硬扛韩国队，赛后瘫在更衣室时就是这种混杂着不甘和疲惫的目光。说起来你可能不信，这次伊朗队更衣室飘出来的咖啡香特别浓，浓得盖过了失败的味道。他们的队医阿里边搅动方糖边跟我闲聊："知道吗？哈达迪退役后，这些孩子连怎么系鞋带都要重新学。"
第三节那个20-0的高潮来得太突然，就像我去年在乌鲁木齐夜市被羊肉串烫到舌头。澳大利亚的麦克维投进第三记三分时，观众席有个戴袋鼠帽的小胖子激动得把爆米花撒了前排一身。这场景莫名让我想起小时候看《灌篮高手》，三井寿连中三分时我爸把茶杯打翻的蠢样。技术台的数据员盯着电脑直摇头："7分钟啊，这比我女儿写作业的专注时间还长。"
说来有趣，伊朗队暂停时哈塔米教练画战术板的力道，把马克笔都折断了三支。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细节时，墨水晕开的痕迹活像他们支离破碎的防守阵型。"我们像在沙漠里找水，"后卫阿米尼赛后的话带着浓重的波斯腔，"每次以为看到绿洲，走近才发现是海市蜃楼。"这话文艺得让我愣了一下，随即想起他大学时确实修过波斯文学。
中国队的助教团队坐在媒体席后排，郭士强指导盯着澳大利亚的联防站位看得眼都不眨。他手里的战术板密密麻麻画满了符号，远看像极了我上周在巴厘岛见过的经幡。忽然想起2008年奥运会对澳大利亚那场，大姚赛前笑着说"袋鼠肉再硬也得啃"，结果真让他啃下了15个篮板。现在年轻球员怕是没这种狠劲了，昨天训练后我看见余嘉豪在更衣室刷抖音，背景音乐居然是《孤勇者》。
转播镜头扫过观众席时，有个穿伊朗队服的姑娘在偷偷抹眼泪。这让我想起2015年长沙亚锦赛，中国队逆转韩国那晚，有个老大爷把假发都甩飞了。体育场永远比剧本精彩，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是泪水还是爆米花会先落下来。澳大利亚的替补席有人在玩贪吃蛇，比分领先40多分还紧张兮兮地盯着手机，人类对胜负的执念真是奇妙。
技术统计表显示伊朗队三分球30中4，这命中率低得让我怀疑篮筐是不是被施了咒。记得前年采访希腊教练佐罗斯时他说过："篮球场上最远的距离，不是端线到端线，而是球员的眼睛和篮筐之间。"现在品出点味道来了。澳大利亚那个爆炸头中锋扣完篮还对着镜头舔了舔嘴唇，这嚣张劲儿让我突然想念起当年八一队的王治郅，人家晃飞对手后可是会扶一把的。
更衣室通道里飘来云南白药的气味，混合着印尼特有的香茅草味道，这诡异的组合像极了本届亚洲杯的局势。中国队要是明天能赢，我立马把微信头像换成袋鼠表情包——这话我可当着郭艾伦的面说过，结果被他吐槽："哥您这flag立得，比我们队的罚球还稳。"
夜深了，体育场外的摩托大军轰鸣而过。卖沙爹的大叔收摊前非要送我两串，说沾沾中国队明天的好运。竹签上的花生酱沾到采访本上，晕开成一朵小小的烟花形状。忽然想起出发前主编的叮嘱："别老写数据，多写写人。"现在看着本子上乱七八糟的涂鸦，或许篮球比赛的魅力就在于此——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，全是活生生的人和他们的喜怒哀乐。
对了，你们发现没有？澳大利亚队员赛前热身时都在听耳机，但仔细看会发现有人根本没插线。这种心理战术让我笑出声，跟我考前假装复习的套路一模一样。篮球啊，说到底不过是帮长人玩的游戏，可偏偏能让我们这些矮个子也看得热血沸腾。明天决赛后不管谁赢，我决定先去尝尝传说中的鳄鱼肉汉堡——毕竟来都来了，总得带点比比分更有意思的回忆回家。
